第81章 方佳的合作邀约-《玫色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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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画框的玻璃,仿佛在触摸那段被尘封的历史。“你看这里,”她指向手稿一角一片凌乱的、如同神经网络的草图,“他在试图用拓扑学描述‘信息结构’的生成与坍缩,这个思路,比后来控制论和信息论的诞生,早了半个多世纪。而这里的批注,”她指向那些潦草的英文,“是我父亲加的。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偶然接触到韦伯的零星思想,深受震撼,认为韦伯的洞见指向了超越经典物理学和早期计算机科学的、某种更本质的‘认知基底’。我父亲后期很多关于‘非线性认知’和‘符号涌现’的研究,都隐约有韦伯的影子。”

    她抬起头,看向汪楠,目光深邃:“我父亲,和叶伯伯,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都在主流视野之外,孤独地探索着那些被认为是‘异端’或‘无用’的疆域。叶伯伯更偏向逻辑与哲学建构,我父亲则更痴迷于数学与物理的底层隐喻。但他们都在试图回答同一个问题:意识、智能、意义……这些我们称之为‘存在’的东西,其根基究竟是什么?是复杂的计算?是随机涌现的幻象?还是某种更深层的、我们尚未理解的宇宙语法?”

    她的语气没有煽情,只有一种研究者般的平静叙述,但话语中蕴含的,是对两位天才父亲孤独探索历程的深刻理解与共鸣,也隐隐指向了她自身那种混合了艺术敏锐与科学好奇的独特气质来源。

    汪楠静静地听着,目光在手稿那些艰深晦涩的符号与方佳明亮澄澈的眼眸之间移动。他忽然明白了方佳今天邀约的部分用意。她不是在炫耀收藏,也不是单纯怀旧。她是在向他展示一个“谱系”,一个连接着她父亲、叶婧父亲、以及她自己(或许还包括Elena Zhao和“启明”所代表的某种“现代性”)的、关于智慧、创造与边缘探索的精神谱系。她在告诉他,她理解叶婧守护的是什么,也理解那种守护背后的沉重与孤独。而她,方佳,是这条谱系上的一个独特节点,既有继承,也有背叛,更有自己的全新开拓。

    “很震撼。”汪楠由衷地说,目光重新落回那页脆弱的手稿,“能跨越时空,看到这种思想的碰撞与接力……这种感觉,难以言表。”

    “是的,难以言表。”方佳轻轻将手稿重新用丝绸包好,放在一旁,仿佛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仪式。这时,侍者悄无声息地送来了泡好的茶,是顶级的明前龙井,茶汤清碧,香气清雅。

    方佳亲手为汪楠斟茶,动作娴静优雅。“汪楠,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婧婧的办公室外,隔着玻璃,看到你正在跟她汇报什么。你站得笔直,语速平稳,逻辑清晰,但眼神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不是紧张,不是讨好,更像是一种……高度专注下的疏离,仿佛你的灵魂有一部分,抽离出来,在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包括婧婧,包括你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

    她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了吹浮沫,没有喝,只是看着氤氲的热气。“后来,在巴黎,在沙龙,在‘云水间’,我一次次印证了这个观察。你非常善于学习和适应规则,甚至能将这些规则运用得炉火纯青。但你内心深处,似乎并不真正‘属于’这些规则。你有自己的节奏,自己的观察角度,甚至……自己的野心。只是被你用惊人的自制力和演技,完美地掩盖了起来。”

    她的话,比Elena Zhao的直白诱惑更加透彻,更加……触及本质。汪楠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地迎着她的目光。

    “我没有责怪或探究的意思。”方佳笑了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这个姿态让她看起来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少女,“相反,我觉得这很有趣,也很……珍贵。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要么被规则彻底驯化,变成齿轮;要么被欲望彻底吞噬,变得疯狂。能像你这样,在规则中游刃有余,却始终保持内心一点不驯的火苗,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并且有耐心和智慧去谋划的人,太少太少了。”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专注,也更加直接:“汪楠,我知道婧婧对你很重要。她给了你机会,平台,也给了你……庇护。你对她有忠诚,也有感激,这很正常,也很好。但忠诚和感激,不应该成为束缚你翅膀的锁链。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能力,你的眼光,你那份隐藏在平静下的‘不驯’,或许值得一个更广阔、也更自由的舞台?一个不仅仅是‘执行’,更能‘创造’;不仅仅是‘辅助’,更能‘主导’的舞台?”

    终于,进入了正题。合作邀约,以方佳独有的、充满精神共鸣和个体价值肯定的方式,正式摊开。

    汪楠放下茶杯,身体也微微前倾,与方佳形成一个平等的、对话的姿态。他知道,此刻任何伪装和套话都是徒劳。他需要展现诚意,也需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和“筹码”。

    “方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我承认,您看得很准。我对叶总,确有知遇之恩。但正如您所说,人总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叶总的世界,规则明确,目标清晰,能学到很多东西,但也……有它的边界。我确实在思考,如何突破这些边界,让自己走得更远。”

    他没有提及自己暗处的资本和计划,只是承认了“野心”和“不满足”的存在。这既是坦诚,也是一种试探——他想知道,方佳所谓的“更广阔的舞台”,具体是什么。

    方佳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对他的坦诚反应感到满意。“好,那我们就有对话的基础了。”她坐直身体,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她特有的灵动感,“汪楠,我不像婧婧,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需要掌管。我的世界,更散,更随性,但也更……注重连接与可能性。我做的事情很杂,艺术策展,私人收藏顾问,偶尔也参与一些我感兴趣的小型投资,特别是那些处在科技、艺术、人文交叉地带的早期项目。我没有固定的团队,更像一个……‘连接器’和‘催化剂’,把有意思的人、想法和资源撮合在一起,看着它们碰撞出火花。”

    “听起来,很像一个风险投资家,或者说是……超级天使投资人?”汪楠问。

    “有点类似,但又不完全是。”方佳摇头,“我更看重项目的‘基因’和创始团队的‘质地’,而不是短期的财务回报。我享受的是参与创造的过程,是看到某种独特价值从无到有、从模糊到清晰。财务回报,只是这个过程自然而然的结果之一,而且往往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她看着汪楠,眼神灼灼:“我觉得,你身上有这种‘独特基因’。你不只是懂商业和资本,你还有一种难得的、对复杂系统的理解力,对人性微妙之处的洞察力,以及……在压力下保持冷静、在规则中寻找缝隙的生存智慧。这些素质,单独来看或许不稀奇,但结合在一起,就非常罕见了。你缺少的,或许只是一个能让你这些素质真正‘涌现’出来的、合适的‘生态系统’。”

    “生态系统?”汪楠咀嚼着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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